新势力在智能化上下的功夫越来越多，华为等科技公司也进入汽车行业成为供应商，两种路径下，参与者形成了竞争与合作共存的关系。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王玄璇
编辑｜马吉英
图片来源｜受访者
今年是小鹏汽车CEO、董事长何小鹏第二次来上海车展，和上一次相比，何小鹏有了非常不一样的感受：非常多新造车企业推出智能汽车，很多强大的汽车企业推出电动汽车。
尤其在小鹏汽车所在的展区，都是备受关注的新力量。
小鹏汽车对面，蔚来展示出了新车ET7的内饰；小鹏汽车的旁边，恒大一场9款车的发布会吸引了众媒体围观。同一展区还有刚刚宣布自动驾驶系统上车量产的华为，以及它的合作伙伴北汽新能源旗下品牌极狐，和刚推出首款纯电车型的吉利旗下品牌极氪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智能汽车全新的春秋时代会到来。过去五年中国大概累计有300家左右新造车企业，今天还有10家左右。未来5-10年全球造车企业会缩减到10家主体汽车企业。”何小鹏说道。
如何在这样的背景下走得更远？何小鹏将“智能”放在了首要位置。“小鹏在2014年刚刚创业的时候，实际上把智能电动汽车的智能这两个字看得最重要。”何小鹏表示，预计今年公司员工数量将超过1万人，智能化方向上有接近2000名研发人员。整体研发人员将占整个公司的50%。
在此次发布会上，何小鹏带来了小鹏汽车旗下的第三款车型，搭载激光雷达的量产车小鹏P5，以及4代智能电动载人飞行器“旅行者X1”。小鹏P5搭载了XPILOT 3.5自动驾驶辅助系统，配备了13个高清摄像头、5个毫米波雷达、12个超声波雷达、2个车规级激光雷达共32个传感器。
而在此次车展前夕，智能汽车行业也闯进了一头大象——华为，华为的智能汽车解决方案宣布落地在极狐阿尔法S上。新势力在智能化上下的功夫越来越多，华为等科技企业也进入汽车行业成为供应商，两种路径下，参与者形成了竞争与合作共存的关系。
前几天，何小鹏还刚和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吃饭，对人才、业务及供应链进行探讨。对于华为的模式，何小鹏在接受《中国企业家》等媒体采访时表示，华为的开放模式存在很多挑战，比如客户有不同的诉求，如何去满足。价格也是必须要考虑的，不合理的价格没有生命周期等。从长线来看，何小鹏更看好小鹏汽车软硬合体的模式。
何小鹏认为，现在小鹏P5已经能在相对缩减的成本里面做自动驾驶。
当越来越多玩家进入汽车行业，何小鹏表示这将促使他们去思考各种势力进入行业的方式。“他们有各自优点和能力，也有各自问题和缺点，”何小鹏向《中国企业家》表示，“中国有百团大战，百车大战，现在没有到达新的百汽车大战，这个门槛太高了。还有好几家大型公司内部讨论，没有到立项阶段，欢迎更多人进来。”
以下是何小鹏和《中国企业家》等媒体的对话，有删减：
软硬合体优于华为模式
提问：有很多新兴势力被华为加持，您怎么看待和华为合作的这种模式？哪种生命力更强？
何小鹏：这种模式以前我在做UC做过，后来死得很惨。（刚开始我们）觉得非常好，把东西开放出去他们就用，后来碰到好多挑战。
第一个挑战是每家合作伙伴有不一样的诉求，你很痛苦，要完成它的东西，要去适配。每家合作伙伴到后面都会有很多不开心的地方。
第二，在中国，互联网最后获取的量，我感觉基本上是免费或者很低收费。安卓基本免费，iOS收一点点专利保护费。如果很贵，这种逻辑对一个平台不适合。一定要找到合理的价格，我觉得不合理的价格没有生命周期。
第三，还是想说非常重要的一点，是体验。以前中国互联网的开放，大部分是开放底层，底层技术人员不跟客户接触、见面。但是，越跟客户接触的，体验更好。我很看好短线（这么做），华为非常不错，但是长线软硬合体更好。
提问：这个合作在行业里引发轰动，行业可以从这里面吸取哪些经验？
何小鹏：我不觉得很特殊，我接触很多自动驾驶L4的公司，他们在做类似体系，他们在去年或者前年已经做到。但是华为比较强的地方是，华为有一套硬件体系生态去包含它。（自动驾驶）只能在有些区域做，这里面工程问题有很多。我一直觉得在中国，将来可能做到一个月十亿公里才比较稳健，从0到1000，到一百万，到将来十个亿，要走很多步。
提问：小鹏的城市NGP（自动导航辅助驾驶）和华为相比体量会怎么样？你们有没有考虑跟华为合作？
何小鹏：当然会跟华为合作，跟华为有人才上、业务上的交流，我们可能也会在供应链上有探讨，前两天跟徐总（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）吃了饭，华为是非常棒的公司。我们城市NGP会有很多地方比今天华为展示出来的要好，在小鹏P5正式发布会上会分享。
提问：NGP在进入城市过程中具体会遇到什么挑战？
何小鹏：很多挑战，红绿灯怎么办，快递小哥怎么办，修路怎么办，有人别你怎么办，我上班的时候我自己开挤进去都很难，他怎么挤进去，是用挤进去的逻辑还是用礼让的逻辑，如果礼让逻辑完全进不去，实际上不是你保护自己，是保护外面的体系，因此速度比较慢。
提问：大家都在说智能化的时候，小鹏的优势是什么？
何小鹏：我们团队很大，做了很久，经历了差不多七年的自动驾驶研发，三年的量产实践，实践中有无数挑战。小鹏P5已经能在相对缩减的成本里面做自动驾驶，这个能力巨难。
提问：小鹏P5如何压缩自动驾驶的成本？
何小鹏：在有限成本里面实现最好的能力复合。比如在定位体系里面，自动驾驶软件的初创公司用了非常贵的体系，我们在合理成本里塑造了很好的效果。再比如，能不能把雨量感应器去掉，现在已经去掉了。比如在新车里，把AEB（一种汽车主动安全技术）去掉。
前几年，电动化方面的成本大概占整车成本的40%-50%，今天如果智能化方面的成本占到30%，假设智能车是一，电动是一，智能是一，导致了电动车用车成本没有比汽油低，反而高，我觉得从趋势来看，这是阶段性的。趋势是电车一定比汽油车体验更好、使用更便宜、更环保，才能把市场真正占有。今天的手机，智能化占手机成本多少？
提问：现在这么多智能驾驶推出来，有人说今年是智能驾驶元年，您怎么看？中国智能驾驶究竟达到什么样的水平？
何小鹏：不是，还要大概两三年，在中国，量产在增加，我觉得华为还没有做到量产，今天是准量产，而且仅仅是在少数城市，比如上海。这个路线我早做过了，我觉得做了不错，但是区域使用范围很窄。我觉得将来要看数据，比如在中国百分之多少路上可以开，比如在能开情况下百分之多少场景能够用，在能用的场景里面每一百公里接管多少次。实现这些还需要数年的时间。
提问：接下来座舱发展会往哪个方向发展，尤其实现自动驾驶后，这方面有什么改变？
何小鹏：非常好的问题，第一，正在思考；第二，不能讲的太深；第三，今天我们这一群人用手机时间都很长，比如一天有4个小时或者6个小时，用电脑时间很多人比手机短，问题是，我个人认为在5-15年之间，在车的空间里你花的时间一定会越来越长。
提问：现在关于屏幕和语音有一点争议，您更看好哪个方向？
何小鹏：我觉得触碰屏幕从趋势看是会被淘汰的。今天看一个智能汽车，智能还非常狭义，什么网联化、智能化，我认为五年后的智能化和今天的智能化不一样。
汽车产业没有泡沫
提问：小鹏跟特斯拉的关系，目前争议还会很大。您怎么看这件事情？
何小鹏：首先，我一直就说，今天有很多人有意见，因为友商雇了很多水军，不是真实的，他们在引导这个事情。最后，法院看了特斯拉代码跟我们的代码，一点事没有，我们根本不关注这个事情。
提问：关于软件付费，特斯拉已经实现。小鹏汽车的一部分，比如NGP已经实现。未来在车主购买车辆以后再用软件付费这些方面有什么规划？
何小鹏：在中国，相比特斯拉，我们的付费率也够了。特斯拉（全自动驾驶FSD）大概在2%，小鹏NGP付费率已经超过20%。2023年才迎来自动驾驶商业体系的变动，今天在中级和高级阶段的中间。
提问：小鹏在工厂的布局速度比较快，分享一些思考？
何小鹏：2023年销量产能需求量会很大，进入工厂两年左右时间是需要的。现在政府对我们还是做了很多支持工作，而且工厂跟产品一样需要迭代，我们正在做这个非常重要的事情。
提问：工厂在广州、肇庆、成都、武汉的布局会是什么样的？
何小鹏：不知道，我们会考虑两年后或者两年半后的销量到底怎么样，再考虑风险值，再考虑建一个什么样体系。大概是这样一个逻辑，将来哪些区域都有可能性。
提问：蔚来和中石化宣布做换电站，小鹏现在的自有充电网络和体系，使用率、覆盖率怎么样，未来准备怎么拓展？
何小鹏：在中国造车企业里面，小鹏自营的规模最大，已经有169个超充站。今年计划在全国所有地级市以及在TOP前几十县级市布局。最近也在跟中石化探讨，具体有消息会再跟大家分享。
提问：目前每一家都很重视用户，小鹏对用户的思考是什么样的？
何小鹏：每一家都在走不同道路，鹏友希望跟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，不仅期待在中国用这样的方式，也期待在全球用这样的方式。今天没有必要去来看谁在用户身上花更多时间和钱，我第一次创业的时候有大量用户，跟他们去成为朋友，我们走自己的道路，为什么不那样做极致？要考虑体系里的平衡、更长远的思考跟全球化思考。
提问：小鹏汽车创业以来你觉得做的最对的是什么？
何小鹏：我觉得现在六年多做的比较对的是，我们做了小鹏汽车，有很多探索。包括去年很多车厂砍了很多人，我们自动驾驶团队不动。所以要有毅力跟长时间投入，才能做好，这些都是对的，但很难做。
提问：现在很多新的对手进入造车和汽车行业，对小鹏汽车来说会带来哪些新的挑战？未来可能有对手来自于哪里？
何小鹏：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让我们深度思考的问题，互联网厂商怎么进入市场？传统汽车厂商怎么进入？新造车势力怎么进入市场？手机厂商怎么进入市场？他们有各自优点和能力，也有各自问题和缺点，优点反面就是缺点。比如他们公司很大，地位很高，意味着他们可能不会有很强的战斗力，因为他也可以退，为什么有很多大公司创业做不成功，因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思考逻辑。我非常欢迎他们，他们的布局让市场更大，让我从他们角度来想怎么切进市场，找我的缺点和问题在哪里，这是很好的过程。
提问：您觉得现在汽车产业存在泡沫吗？
何小鹏：我觉得是一个过程，中国有百团大战，百车大战，现在没有到达新的百汽车大战，这个门槛太高了。还有好几家大型公司内部讨论，没有到立项阶段，欢迎更多人进来。我觉得这五年还是有一些机会，我觉得没有泡沫，这是正常合理的过程。
